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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长鞭再次拍打地面时,蛇群已经悄然抵达瘫软的信徒身边。我从未见过那么多不同的蛇,从中几乎找不到两条花色接近的品种,但它们的杀人方式倒是十分相似:巨型蛇绞紧身体,一点点榨干猎物肺里的空气,挤得他们眼球暴凸,脸色紫红,身体内部迸发出骨骼碎裂的咔咔声,细长的毒蛇们则在裸露的皮肤上逡巡,将毒液深深注入血管之中。每个人身上起码挂着五条毒蛇,毒性引发了剧烈的呕吐与无法遏制的痉挛,他们的伤口快速肿胀发黑,血液如抽枝的树木一般在皮肤上分叉、干涸。我看见他们的瞳孔扩散,身体僵直,直到死时依然双眼圆睁,怨怼地望向上空,望向头顶他们信奉到死的提坦蓝色的眼睛。
挣扎与叫喊的声音一点点小下去,场内逐渐只剩蛇类吐信的嘶嘶声。人们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我想他们大概是死了吧。但镇上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祭司们,镇长,校长的身体还在微弱地起伏,我几乎要为他们顽强的生命力惊叹,不过他们倒还不如在这时死去:我听见乌鸦振翅的声音,紧接着,黑雨降落在祭祀场内。
这些等待已久的生物终于得以快乐地享用毫无反抗能力的焦香肢体。它们用尖硬的喙撕下血肉,扯出浑浊的眼球,将战利品统统吞入腹中。我发誓我从它们沙哑的嘶叫中听出了得意的感觉。最大最黑亮的乌鸦们分享了奄奄一息的活人们,它们最爱吃脸颊的肉。大祭司的头皮被扯下来时我没有闭眼,他们如何残忍对待瑞文奇,如今就该受到怎样的苛待。我过于专注地看着那场景,以至于忘记去听他们是否还有力气惨叫。有点可惜,其实。
黑翅乌鸦们宛如地狱使者,将信徒们的躯体乃至灵魂都吞噬得一干二净。待到它们吃饱喝足,拍拍翅膀飞去,祭祀台下已经没有完整的尸体。血液干涸在石面上,如同大地的血管,不受欢迎的器官被随便摔在地上。面朝瑞文奇的骷髅们看上去想要哭泣或是诅咒,但眼珠与舌头早已变做乌鸦腹中的美餐。我试图寻找我的父母在哪里,但除了我母亲常戴的手镯,我再找不到任何他们存在的证明。
“任务完成。”瑞文奇甩甩她的蛇发,表情一派轻松,蛇们看上去也很快乐。“大仇得报,感觉如何?”
“前所未有的快乐。”瑞文奇身边的霍普回答。整个过程中,他从未从不幸的信徒们身上挪开目光,就好像观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演出,而他不愿错过每一个细节。
无数困惑在我心头打转,我感觉自己被排除在被钱勒尔精心掩盖的真相之外,而我有权向杀死我父母、杀死全镇孩子父母的凶手讨要一个说法:“为什么?钱勒尔,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值得你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们?你和瑞文奇又是什么关系?她到底是谁?”
“叫我霍普,乔安娜。”他上前一步想要捏住我的肩膀,但我躲开了,就只是瞪着他。他垂下手,望着我们的眼神带着哀伤,“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切,但我不觉得你们会相信我,也不觉得你们能够承受真相。”
“我想没什么比目睹自己家人被害更难以承受了吧!”约翰喊道,其他人重重点头。
“我的妹妹才五岁,我要怎么和她解释她的爸爸妈妈突然消失了?”莉莉说,有弟妹的人大声附和。
不安与悲愤的情绪开始在青年之间传递,再这样下去事态定会滑入另一个深渊,唯一能解决它的就是霍普,只有霍普。“我们起码值得一个答案。”我说。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睁开时伴随着悠长的吐息,“好,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
“听起来我得等一会儿了。”瑞文奇扇扇翅膀,飞到观众席上坐下,“你真的要把你的事情都说出来?”
霍普笃定地点头:“我愿意相信这些幸存者对于这个镇子的真相能有和他们父母不一样的看法。”他转向了我们,“你们知道迪万镇关于神明附身的信仰吗?”
我们面面相觑,“那是什么?”
“与恶魔附身的说法相对,提坦教认为被神明所附身的人拥有通灵的能力,带给镇子平安与丰收。按照大祭司的说法,有资格得到神明青睐的只有十八岁以下的少年。”
“你就是被神明附身的人?”我问。
霍普点头,“只有大祭司能够指定通灵者,而所有人都对他的‘神谕’笃信不疑,但我的父母坚持认为我与旁人无异,不愿意交出我。其他人以为他们要独占神明的恩典,钉上了我家的所有出口,活活烧死了他们……那一年我才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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