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莹兰强压内心雀跃,面上依旧维持着女官的矜持,抬眼望向徐增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徐大人如此厚礼,莹兰着实受宠若惊。只是无功不受禄。”
徐增寿瞥见她袖口露出的金丝护甲——那是太后赏给掌事嬷嬷的恩典,甲面上却留着几道新鲜划痕,想来昨夜未央宫中又碎了茶盏。
“听闻太后近日凤体欠安,心神不宁时总爱握着文圭皇子的长命锁?”徐增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像是捕捉到了猎物弱点的猎手。
“大人说笑了。”莹兰的声音像浸在蜜里的银针,“陛下昨日还夸赞小皇子聪慧,特意让司制局打制了十二生肖金锁。又与皇后伉俪情深,太后知晓心中宽慰不少,自然是安享天伦之乐,并无心神不宁之说。”她言语间不卑不亢,试图避开徐增寿的试探。
徐增寿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滚烫的茶汤滑过喉咙,却未能驱散他心中的疑虑。他的目光如影随形,始终未曾从莹兰的袖口移开分毫。“看来宫中近来热闹非凡,太后与陛下都对小皇子关怀备至,倒是苦了姑姑这样在旁日夜操劳、费心侍奉的人。只是这宫中风向,向来变幻莫测,姑姑若想往后日子过得安稳省心,怕是要提前多费些心思,未雨绸缪才是。”
莹兰心里一紧,面上含着恭敬浅笑,“大人多虑了,莹兰不过是太后身边小小随从,所有心思皆在太后身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姑的忠诚,实在令微臣敬佩不已。”徐增寿微微颔首,低声喃喃自语道,那声音稍纵即逝,在空气中留下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檐下铜铃忽然乱响,清脆铃声在寂静庭院中幽幽回荡。穿堂风携着丝丝凉意呼啸而过,徐增寿看见莹兰鬓边那支金步摇的流苏被风吹得绞成一团,恰似这错综复杂的宫廷局势。他端起雨过天青盏,茶汤里浮着片残缺的菊瓣:“姑姑可记得永巷东头的那棵古槐?去年一场惊雷,劈落半截枯枝,倒教人看清了树心里蛀着多少白蚁,如此满目疮痍。”
玉镯相击的清响戛然而止。莹兰颈间珍珠链随着呼吸起伏,恍若暗潮中沉浮的明月:“那树...不是移栽到太庙了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疑惑与忌惮,不知为何徐增寿的话锋会发生如此突兀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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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得了树,移不走根。”徐增寿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惊得香灰簌簌落在鸳鸯翅尖,“就像宫外那位姑娘,眼下在玺院倒是清净,可若哪天...”
他忽然压低声音,指尖划过玉璧上的凤凰纹,“凤栖梧桐,终究要归位的。”
莹兰的护甲在案面划出细长刻痕。窗外忽有雀鸟惊飞,撞碎一树槐花如雪,纷纷落在她的脚边。莹兰看着一地雪白沉默不语。须臾,她缓缓弯下腰,拿起一朵槐花,护甲轻轻捻动,花汁缓缓浸湿指尖,带来丝丝凉意,那凉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让她的心也沉静下来。她才彻底了然此番会面的真正意义,一场惊心动魄的权谋博弈,早在她踏入徐府那一刻便拉开了帷幕。
徐增寿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却没有半分欢愉,反而带着一丝冷冽寒意。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大树看似根深蒂固,坚不可摧,但那藏匿在树心深处的白蚁,实乃心腹大患,如不除之,必将后患无穷。”他的眼神变得愈发犀利,紧紧盯着莹兰,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
莹兰深知徐增寿话里的暗意,如今的朝堂与后宫,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徐增寿这是在暗示她,香玺一日不除,只要她重返后宫,必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惹得太后心烦意乱、动怒发火。而她作为太后身边的亲信,日子也必定不会好过,甚至可能会被卷入这场风暴中心,万劫不复。
莹兰轻轻拾起那锦盒中白玉,触手生温,那细腻质感让她心中一阵悸动。良久,她缓缓放下白玉,抬起头,看着徐增寿,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大人果真忠诚,如此忧心朝堂社稷,实乃我朝之幸。”
徐增寿看出莹兰已然心动,他脸色一沉,敞开天窗说起亮话,“姑姑见笑,我徐家满门忠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如今眼看陛下被妖女蛊惑,心智迷乱,岂能坐视不理?”
莹兰伸手拢住那枚染了香灰的玉佩,将它紧紧地放在掌心,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大人方才说,这玉要配什么络子?”
徐增寿见状,满意地笑着击掌,清脆的掌声在庭院中回荡。老仆听到声响,立刻捧着朱漆盘躬身而入,动作娴熟而又恭敬。盘中,金丝缠绕着一盆翡翠玉树盆栽,栩栩如生,盆栽底下压着一张洒金笺,墨迹犹湿——正是玺院冗巷的方位图。
“用这南诏进贡的金蚕丝可好?”他拈起一缕金线,在暮色中轻轻一捻,“听说香玺姑娘最爱在月夜采玉簪花。入夜探访,定能密不透风,神不知鬼不觉。”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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