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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仙祭后的第七年,凡仙谷的种子顺着缘界碑的光,飘向了更远的星河。那光并非刺眼的强光,而是带着温润的暖,像石生村灶台上蒸腾的热气,一丝丝、一缕缕,在星际间织成细密的网。被这光笼罩的种子,外壳上浮现出淡淡的碑纹,仿佛被刻上了来自九域的印记。
有个叫“寂漠”的星系,千万年来只有漫天黄沙在不知疲倦地飞舞。黄沙是这里唯一的主宰,它们呼啸着掠过星球表面,将一切可能存在的痕迹都磨平。生灵们在沙下艰难求生,靠吞噬星尘维系生命,他们的皮肤是沙砾的颜色,眼眸里沉淀着亘古的荒芜,从未尝过“暖”的味道——那是种比星尘更柔和的触感,比沙暴更持久的安稳。
当第一颗凡仙谷种子落在沙地上,黄沙竟罕见地安静了片刻。三天后,一抹嫩绿刺破沙层,长出带纹的苗。苗叶上的纹弯弯曲曲,像极了石生村屋顶的炊烟,又像妇人手中正在编织的麻绳。寂漠星的生灵们从沙洞里探出头,看着那抹绿在风中轻轻摇晃,眼神里满是困惑与警惕。他们围在苗边,不敢触碰,只是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周围的沙粒,仿佛那是易碎的星晶。
最先“觉醒”的是个叫阿沙的少年。他生在沙暴最烈的季节,名字里带着这片土地的烙印。阿沙总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黄沙填满,硬邦邦的,从不懂什么是情绪。那天,他看着谷苗上的纹在星光下泛着微光,鬼使神差地摘下片谷叶放在嘴里。
一丝极淡的甜在舌尖化开,不是星尘的清冽,而是带着点温软的绵密,像有只无形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心脏。阿沙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滚烫的泪珠砸在沙地上,洇出小小的坑。他从未哭过,这陌生的液体让他慌张,却又有种莫名的解脱。在这丝甜里,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沙暴中救过一只濒死的星虫——当时星虫的腿被沙砾磨断,发出微弱的嘶鸣,他本想一脚踩死这碍事的东西,却鬼使神差地把它护在怀里,用体温驱散它身上的寒气。那时只觉得麻烦,此刻才知,那是他第一次“护缘”,是心脏里藏着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暖。
凡仙谷在寂漠星扎根后,怪事接踵而至。用谷粒喂过的沙兽,原本是生灵们最恐惧的存在,此刻却像换了性情。它们庞大的身躯不再横冲直撞,反而会在沙暴来临时,主动卧在生灵们的洞穴外,用厚实的皮肤挡住飞射的沙砾。有只最凶猛的沙兽,甚至会把找到的谷粒堆在洞口,用头轻轻蹭着石壁,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讨好。
把谷壳埋进沙里,过不了几日,竟能长出带纹的草。草叶上的纹比谷苗更清晰,指向着水源的方向、避风的角落。以前,生灵们要靠星尘的闪烁才能勉强辨别方位,如今跟着草纹走,再也不会在沙暴中迷路。有位老妪颤巍巍地抚摸着草叶,说这纹像极了年轻时见过的缘星轨迹,只是那时的记忆早已被风沙磨成碎片。
最神奇的是,凡仙谷煮的水。将谷粒扔进陶罐,注满融化的星冰,煮出的水泛着淡淡的绿意。喝下水的生灵们,脑海里会闪过模糊的画面:他们本是星尘凝结的“守缘者”,曾在亿万年钱守护过坠落的缘星。那时的天空没有黄沙,只有漫天星辰温柔地闪烁,他们用身体搭成屏障,接住一颗颗坠落的星子,指尖触到的,是比现在更真切的暖。只是后来缘星渐少,风沙渐烈,他们慢慢忘了自己的使命,变成了只懂生存的沙民。
消息传回石生村时,已是半年后。那天清晨,凡人道碑突然射出一道光,在半空映出寂漠星的景象,像块悬空的水镜。凡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围在碑前,看着屏幕里的生灵捧着谷粒落泪,看着沙兽温顺地守护着谷田,看着带纹的草在沙地上连成一片。
“原来……”有个白发老者喃喃自语,他是当年看着石生化为道碑的老人,“凡道从不是局限于九域的小道,是能飘向星河的大暖。”
铁缘使的徒孙们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召集了村里最巧的工匠,用三个月时间打造了百艘“谷缘船”。船身刻满碑纹和谷纹,两种纹路相互缠绕,像在诉说着凡人与缘分的故事。船上载着凡仙谷的种子,还有凡人修士们手写的“护缘心得”——有妇人记录的煮粥火候,有农夫总结的播种时机,有孩童画下的与缘灵玩耍的场景。
船队出发那天,石生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送行。他们往船上塞着自己做的饼、酿的酒,嘴里念叨着“把暖带远些”“让那边的生灵多笑笑”。谷缘船顺着光的方向缓缓升起,船尾拖着长长的光带,像在星河间系上了根来自九域的线。
船上的修士里,有个叫李小二的石匠。他爹曾是个货郎,当年被蚀缘雨迷了心,走街串巷时总想着占便宜,后来幡然醒悟,却已油尽灯枯。临终前,货郎拉着李小二的手,气息微弱地嘱咐他:“把暖带到没光的地方,别让后来人再走我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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