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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苏玫依旧噘着嘴,满心的不情愿全写在了脸上。我估计要是换她做主母,怕是早就拿个大扫把将这伤风败俗的“野种”赶出去了。反倒是苏夫人要从容许多,她手持一把工笔花鸟的美人团扇,以一种轻扑流萤的姿态,安然端坐在为她备下的酸枣木玫瑰椅上。
按理说,她应当是这其中最尴尬的人,可事实相反,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来看,她其实和我一样是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旁观这一出沧海遗珠的闹剧。
“兴!”族长抬眼望了一眼天空,大声宣布。
顿时鞭炮大作。四溅的红纸绽放如花,喜气洋洋地向人们扑过去。墙外亦是轰隆隆地响做一团,估计是他们按着时辰点燃了那一排黄澄澄的礼炮。呛得人直咳嗽的烟雾中,两个身着深红祭服的年轻人一左一右分别从正殿两侧缓缓步上台阶。他们手里端着暗色漆面木盘,上面放着一红一黑的两个麻布小袋。
“跪!”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怒而威,黑色主祭服随风翻滚,如同一位上古与天对话的灵巫。
男人们恭敬地弯下了腰。就连一旁的女眷们也都纷纷的从椅子上起身,一脸凝重。我站在围观的闲人里,愕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种自己穿越回了古代的错觉。
“宗功族德,日月其光!”族长伸手拈起两只麻袋,将里面的粉末倒了出来。一堆灰白,一堆褐黄。灰白的是祠堂前宣德炉里的香灰,褐黄的,便是这祠堂后祖坟地中的泥土。有白有黄,正如人生来有骨有肉,也寓意着本族子孙皆是父精母血,不可轻易流失于外。
叶景明手持分叉老柳枝,从队列中闪出,缓缓地跪在香案前。一身青色祭服衬得他面色白皙如玉,眉眼灿烂若星。如果说,苏三是神所宠爱的王子,那么叶景明那种凌然的气势,让他看上去更像是君临天下的帝王。
“先人荫庇,后辈安康!”老人伸手,将已然混合为一撮的尘灰倒在他的袖中。至此,整个仪式正式宣告结束,只要在随后印制的族谱上题写他的名字,永世永代,他叶景明,生是苏家的人,死是苏家的鬼。
鞭炮又一次地闹起来,这场冗长又不好看的舞台剧总算散场了。
“沉死了。”苏三有些厌倦地解着脖子下的冠带,也不知道谁给他系的,居然在上面打了个死扣。他越是扯,那绳子更加地往肉里勒。
“还是我来吧。”我踮起脚伸手去够竹皮冠,借着这一瞬的工夫打量他的脸。比起他的兄弟,苏三有着更加柔和的侧脸以及琥珀一样的蜜色眸子,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心生暖意。是啊,那位是受上天所庇护的帝王,可是我,只会去眷恋眼前的这位小王子。
没有人会背对阳光而选择深寒,不是吗?
“呦,你也来了。”一个嘲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不是苏家的人,就赶着来祭祀吗?”
我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苏玫又来找麻烦了。这会子苏三正忙着去做最后的拜礼,身边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朝我们投过惊奇的一瞥。在这种场合吵嘴实在没什么意思,于是我头一低,就打算从旁边走过去。
“我母亲不会认可你的。”就在我匆匆经过她的一瞬,她如同毒蛇吐出了信子,“你做梦也不要想着上什么苏家的族谱!”
我愕然抬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接她的话。这时苏夫人正在整理她的裙摆,转眼见到是我,便朝我不冷不淡地点了点头,眼睛里透出来的除了淡漠,还有隐约的几分冷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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