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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药的小伙计手脚麻利,戥子称得精准,附子先在砂锅里煎了半个时辰,再下其他药。药香混着巷子里的槐花香飘出来时,翠兰忽然觉得嗓子眼没那么干了。
"这药得趁热喝,喝了可能会出点汗,是好事。"岐大夫把药包递给她,"回去别吃生冷的,炒菜多放姜。《脾胃论》说'脾欲温,急食辛以温之',生姜就是顺脾气的。"
回家的路上,王建国拎着药包,脚步轻快:"我瞅着岐大夫靠谱,他说的灶火比喻,跟咱老家烧炕一个理,炕不热,铺再多褥子也没用。"翠兰没接话,耳后的燥热好像真的轻了些,晨光落在手背上,竟有了点暖融融的意思。
头煎药熬出来时,棕黑色的药汁泛着油星。翠兰捏着鼻子喝下去,一股热流从心口直窜到脚心,没多久就出了身细汗,黏在后背却不觉得难受。当晚她居然一觉睡到了天亮,起夜也只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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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再去岐仁堂,翠兰的眼角亮了些,说话也没那么冲了。"大夫,我现在半夜不渴了,手脚也暖和了。"她伸舌头,白腻的苔薄了一层,裂纹看着也浅了。
岐大夫在原方上添了味仙鹤草:"《本草纲目》说这药能'补虚,活血',你这阳气刚回来,得加点东西固着。"他又嘱咐,"早晚搓搓脚心,那是涌泉穴,《难经》说'井主心下满',常搓能引火归元。"
王建国在一旁笑:"她现在炒菜放姜跟不要钱似的,昨儿个还烙了姜糖饼,说吃着舒坦。"
两个疗程后,翠兰踩着新买的布鞋去公园遛弯,脚后跟的裂口早长好了。赵婶碰见她,拉着她的手看:"你这手咋这么润?前儿个见你还裂着口子呢。"
"多亏了岐大夫。"翠兰摸出兜里的润喉糖,"现在说话都不费劲了,夜里一觉到天亮,跟建国也不吵架了。"
秋分那天,翠兰拎着一篮子新摘的冬枣去谢岐大夫。岐仁堂里飘着桂花乌龙的香气,岐大夫正在整理《神农本草经》,见她来,指着书上的字说:"你看这附子,'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疮,破症坚积聚,血瘕,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步',它的本事就是把沉下去的阳气拽上来。"
翠兰拿起一颗冬枣,咬下去汁水淋漓:"以前总以为口干就得多喝水,哪知道是自己身子里没火力。"
"《黄帝内经》说得好,'阳化气,阴成形'。"岐大夫给她续上茶水,"阳气能把水变成气,就像锅里的水,火够旺才能变成蒸汽。你之前光滋阴,就像给凉锅加水,越加越凉,哪还有力气化津液?"
夕阳透过雕花木窗,在药柜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翠兰看着那些贴着标签的药罐——附子、干姜、肉桂...忽然明白,这世间的病,有时就像旱地里的庄稼,光浇水不够,还得等一场透地的春雨,而那春雨,便是人身里的阳气。
后来街坊邻居常听见王建国在菜市场跟人念叨:"啥叫神医?就是知道你锅里缺柴,不一个劲给你添水的人。"这话传到岐仁堂时,岐大夫正对着《伤寒论》里的四逆汤出神,窗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在应和这句实在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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