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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自己还是姑娘的时候,因有一个婚事的希望在,总觉得提亲看家世不看人品,实在是不公平。现在自己做了主妇了,善桐也明白了当家人的不容易,现在桂家可谓是危机暗伏,在这种时候,也许本来要说秦家的,现在就觉得郑家好了。不过,要比起两家姑娘来,她倒是更喜欢郑姑娘,就是以貌取人一点吧,好说郑姑娘长相不错,比起一张国字脸的秦姑娘,应当是更能讨得丈夫的欢心的。
既然如此,那就要请个大媒了,善桐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有谁比孙家更合适的,所虑者,无非是侯爷同孙夫人辈分低罢了,别的是再没什么不合适的。还有一点,就是说了郑家,估计大舅舅要不高兴的但毕竟大舅舅和自己的亲戚关系,同整个桂家无关,十八房又也是分房出来的,究竟也不能怎么认真计较就是了。
桂太太很有几分遗憾,她还是看好秦姑娘,觉得郑家这个虚职不大实惠,不过桂老爷发话,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便和善桐商议了,寻一日请孙夫人过来郑重拜托,本来还想请杨阁老做大媒的,奈何现在朝廷党争厉害,杨阁老正是深陷漩涡,恐怕也无心来卖这个人情,因也只能罢了。这一段含沁又忙,往往下了值也不能回家吃饭,到了深夜里才回来,第二天又要赶早进宫,很多话都要善桐居中传递。反正含含糊糊的,也就只得‘放心’二字,据说根本就没出什么纰漏,牛家就算知道,也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罢了。
得了这保证,众人稍微安下心来,不过桂元帅的指示倒是和三人自己攒的对策不谋而合牛家是的确不能再留了,就算不能打倒,也必须把他们给打痛,让他们不敢再打西北的主意。
而如今牛家势力,往大了说,虽然零零碎碎的,但也有陕甘总督,一并在大同一带督防的牛二爷,还有顺天府尹等等,虽然形不成一股系统的势力,但就是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目标明显瞄准了西北,但是棋子又很分散,倒是很难对付。就是拔掉了一颗,只要宫中太后尚在,尊口一开,安排另一个职位也根本不是难事,没几年可不就又起来了?再说,地方大员在本省过于飞扬跋扈,钉子拔掉一个接一个,那也是遭忌的蠢事。
为今之计,就只有在宫中相机行事,能打消一点太后一系的气焰,就再好也不过了,而桂太太性格是做不来这些事的,和孙家、杨家也谈不上有什么亲戚关系,绕来绕去,善桐赫然发觉她倒似乎成了这场对决里的先锋兵,还不能不戮力以赴,去保全一家的身家性命、富贵荣华。
她从小到大,肩上也不是没有承担过担子,只是从前年纪小,热血上涌时什么都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现在当了母亲的人了,血勇渐渐消退,遇事不能不瞻前顾后,却是越想越觉得前途茫茫。以自己人微言轻身份,要去搅动后宫一池浑水,岂非步步惊心?但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得和含沁多次商议,夫妻俩拟定了几条思路,又和桂太太反复商量,就等着孙夫人那边脱空出来,请她过去相见了。
进了五月中旬,似乎孙太夫人的病又有所起色,孙夫人便请善桐过去说话,一见面先道歉,“听说世婶身上也不大好,是我该上门问安的,只是家里事多……”
真是当家做主的侯夫人,什么小节都注意到了,善桐心中感慨,亦忙道,“快别这么说了,要这么说,我们简直无地自容,一向听说世伯母身上不好,几次过来,都未能亲自看望。这真正是失礼。”
孙夫人便叹了口气,她今年快三十岁的人,换作一般京城贵妇,保养得好些的,有的青春如二十许也是很正常的事,可也许是前段日子侍疾实在辛苦,这一遭善桐见她,倒觉得她要比自己的年纪更老了几岁。她多少有些感慨地道,“婆婆实在是受苦了,这些年来被病魔折磨,就连权神医多次过来问诊,也都只能暂时舒缓痛苦。她实在也没精力见人了……要不是这一遭宫中事多,其实连我都不该脱空进宫去的。奈何那边事也不等人!”
善桐一时想到自己在假山后听到的那几句话,倒很想问问孙夫人的,不过,虽然含沁当时和她打包票,让她只管和孙夫人通风报信。可她一次也没有进过宫,对宫中情况一点都不知道,又怕这话说出来,牵连到了不该牵连的人,因此话还藏在心里,只求一个稳妥。眼下便只陪着孙夫人叹了口气,“所以说,做闺女时候,家里再糟烂污,那其实都是轻省的,等做了媳妇才知道难呢。”
“可不是了?”孙夫人也说。“立泉几个兄弟,又几乎全都在外地,顶用的也不多。倒是他有个堂妹,一向是最能干的,父亲早去,她母亲带了四品的诰命把她拉拔长大,她从小当家。我这几天把她拉过来帮手,才觉得人没那么疲乏了。不然,真是纵有几个姨娘,那也当不上什么大用,只能给我添乱。”
孙夫人肯定是不会拉什么美貌通房出来给自己添面子的,但家里的确也不少姨娘妾室,善桐听含沁说起,也说侯爷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放纵了一点。不过孙夫人提起来,倒是没觉得吃醋似的,只觉得烦。善桐看着她精致妆容掩不去的疲惫,还有眼角那淡淡的纹路,心里又不期然生出一点同情来,倒是慢了一拍才隐约意会,一时已来不及说话,孙夫人便让人将她堂妹请来相见了。
这位孙姑娘说起来,也是定国侯亲叔叔的女儿,血缘关系是够近的了。据孙夫人说法,和皇后长得也很相似,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张圆脸,虽然抿着唇神色淡淡,但和气是挡不住的。善桐堆出笑来,和她手拉着手问过了好,又说了几句话,那孙姑娘回答得也很得体,只点到为止,并不多说。倒是说话间外头进来了几拨人,不是说谁家送东西来了,就是说家下亲戚又如何如何,还有说里头太夫人又不舒服等等,孙夫人有什么发配得不妥当的地方,倒都是孙姑娘提着。善桐冷眼旁观,也觉得这位孙姑娘,各方面也的确都没得说的。
不过,孙姑娘就是千好万好,始终她是孙家人,光是这一点,善桐就有几分保留了。她只先藏住不说,等孙姑娘告辞回里院去了,孙夫人和她挑明了,“从前没想着给你们引见,主要还是因为孩子毕竟亲爹去得早,若又远嫁,她也不放心母亲,母亲也不放心她。这些日子冷眼看来,你们家家风很正,太太又极直爽良善,和你这个侄媳妇都处得这么好,对儿媳妇那不必说了。因才想起来介绍你们见一见……”
其实远嫁的顾虑还在,只看善喜提出将来含芳要把海鹏婶一道接去养活,便知道这种孤儿寡母的人家,母女联系是最紧密的。善桐回想孙姑娘举止,倒是品出了不情愿来。宗房要插手婚事,又是这样良配,她们是没有什么回绝余地的。而为什么孙夫人原来不介绍,现在反而介绍,善桐略略一想,便觉得孙夫人或者是顾虑到两家之间同盟还不够紧密,又或者是已经开始为太子铺路,团结几个援手了。
可桂家要愿意站队,哪还会等到今天?一起对付牛家是一回事,被绑到孙家这条战船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善桐心思连闪,片刻间便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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