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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尸垒封门(第1页)

第一节: 骨墙现踪

曲女城的晨雾还没散尽,沾着血腥气的风就卷着马蹄声撞在朱漆宫门上——王玄策勒住吐蕃战马的缰绳,鎏金节杖在掌心转了半圈,节旄上的红缨还沾着昨夜突袭外城时的血污。他身后,八千余骑人马列成三阵:左侧吐蕃骑兵的藏青氆氇被晨光染成金红,一千二百柄长弓斜指天穹,箭囊里的狼牙箭尾羽簌簌作响;右侧泥婆罗骑兵的藤甲泛着油光,七千柄弯刀在鞍桥旁垂着,刀鞘上的黄铜兽首映着宫门的影子。蒋师仁提着陌刀策马赶上来,玄铁刀身扫过地面,带起的碎石子弹在甲片上脆响:“王正使,宫门不对劲。”

话音刚落,宫门内侧突然传来重物拖拽的摩擦声,像是无数枯骨在地面刮擦。王玄策眯起眼,节杖前指的瞬间,晨雾突然被一股腐臭冲散——整座曲女城宫门竟被三百具尸骸严丝合缝地封堵!那些尸体或仰或俯,四肢扭曲地嵌在一起,每具尸骸的腰间都挂着枚青铜腰牌,绿锈斑驳的牌面上“显庆三十二年”五个篆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腐肉早已发黑,却没完全溃烂,烂穿的腹腔里夹着撕碎的麻纸,正是《大唐西域记》中“绝境篇”的残页,泛黄的纸角被尸液泡得发皱,上面的梵文与汉文混在一起,字迹随着尸液缓慢流动,像是在纸上爬动的蛆虫。

“显庆三十二年……那是文成公主入藏后第三年。”王玄策的指节攥得发白,鎏金节杖的龙头纹饰硌得掌心生疼。去年天竺兵围使团驿馆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二十八个弟兄的血染红了驿馆的青砖,阿罗那顺的弯刀挑着鸿胪寺丞的首级,狂笑声响得能掀翻屋顶,唯有他和蒋师仁借着夜色从后墙的狗洞爬出,一路忍饥挨饿翻雪山、过戈壁,才从吐蕃赞普和泥婆罗王那里借到这八千骑人马。蒋师仁的陌刀已经出鞘,玄铁刀刃映着尸墙的惨状,他勒紧马腹向前半步:“王正使,末将去劈开这鬼东西!”

“等等。”王玄策突然翻身下马,金丝履踩在沾着露水的草地上,断足处的金线突然从裤管里滑出——那是当年逃出时被阿罗那顺的亲卫砍断的左腿,如今接的是吐蕃巧匠用赤金打造的假足,金丝缠绕的关节处还嵌着文成公主临别时赠的护身玉。他踏着尸骸向上走,腐肉在脚下发出黏腻的声响,每一步都能感觉到尸骸骨骼的碎裂。走到第三具尸体前,金足突然向下刺入,尖锐的金丝精准勾住青铜腰牌的穿孔,猛地向上一扯——“咔”的一声脆响,腰牌从尸骸腰间脱落,连带勾出一柄藏在尸腹里的青铜锥!

那锥长约七寸,锥身刻着细密的云纹,靠近柄处“永徽三十四年”的暗记正被尸毒腐蚀出蜂窝状孔洞,孔洞里还在渗出黑绿色的汁液,滴在尸骸上时,腐肉瞬间冒起白烟。王玄策捏着锥柄翻看,指腹触到孔洞的瞬间,突然想起文成公主当年的话:“若遇尸祸,可寻显庆年间腰牌,内藏破尸锥,锥身暗记若腐,便是敌寇用尸作祟之兆。”他刚要将锥递向蒋师仁,就听身后传来陌刀破风的锐响——蒋师仁已经提着刀冲了上来,玄铁刀身横扫而出,“轰”的一声劈在尸墙上!

尸墙应声裂开一道缝隙,却没落下骨渣,反而震落了数十个圆鼓鼓的皮囊——那些皮囊裹在尸骸之间,外层是发黑的兽皮,落地时“噗”地炸开,流出的不是血水,而是墨绿色的胆汁。蒋师仁俯身捡起一片炸开的皮囊残片,上面用梵文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凑到王玄策身边,声音发沉:“王正使,这是《垒尸录》,阿罗那顺那狗贼……竟用咱们去年遇害的弟兄筑京观!”残片上的字迹还没干透,墨迹混着胆汁向下淌,“永徽三十四年冬,唐使二十八人(注:原使团三十人,王、蒋二人逃出,故记二十八人),剥皮筑垒,以镇王城……”

王玄策的指节猛地攥紧,青铜破尸锥的锥尖刺破掌心,鲜血滴在锥孔里。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铜佛残核突然发烫——那是昨夜攻破外城时,从被毁的大昭寺残殿里捡到的,佛身早已碎裂,只剩核桃大小的佛头残核,表面还沾着干涸的佛血。残核突然从怀中飞出,精准落入青铜锥的蜂窝孔洞,佛血瞬间顺着孔洞蔓延,滴在尸墙上时,黑绿色的尸墙竟被染成了赤金!金光顺着尸骸的缝隙流动,在尸墙表面凝成七处光斑,每处光斑下的尸骸都在微微颤抖,正是骨垒最薄弱的节点。

“动手!”王玄策将青铜锥掷给蒋师仁,鎏金节杖直指尸墙,“吐蕃骑射瞄准金斑,泥婆罗刀手两翼包抄!”话音未落,吐蕃骑兵的箭雨已经破空,一千二百支狼牙箭精准射向七处金斑,箭簇刺入尸墙的瞬间,尸骸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蒋师仁提着陌刀冲在最前,刀身劈砍间,被佛血染金的尸骸纷纷碎裂,露出里面惨白的骨骼——可那些骨骼刚一落地,尸堆就突然剧烈蠕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翻涌。

王玄策后退半步,金足踩在地上,目光死死盯着尸堆的缝隙。突然,一块腐肉被顶起,露出底下裹着的东西——不是新尸,而是一具具赤裸的遗骸,每具遗骸的皮肤都被完整剥下,贴在骨骼上,人皮的胸口处赫然刺着枚青铜卦钱,卦钱上“鸿胪寺密探”的篆字虽然模糊,却能清晰辨认!“是当年埋在天竺的密探!”王玄策的声音发颤,去年使团遇害前,鸿胪寺的密探还传信说“阿罗那顺有异心”,没想到这些弟兄早已遇害,连人皮都被剥下来嵌在尸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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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的陌刀劈在一具人皮遗骸上,玄铁刀刃竟被人皮弹开,他回头看向王玄策,声音带着怒意:“王正使!这狗贼是想用人皮、唐使尸、密探骨筑成三重尸垒,封死咱们进城的路!”吐蕃骑兵的第二波箭雨已经射出,箭簇扎在人皮上,却只留下浅浅的痕迹。泥婆罗骑兵试图从两侧绕路,可尸墙两端突然涌出更多尸骸,青铜腰牌碰撞的声响在晨雾里回荡,像是无数冤魂在哭泣。

王玄策握紧鎏金节杖,节旄上的红缨无风自动。他看向掌心的伤口,鲜血还在渗出,滴在草地上时,竟与佛血染金的尸墙遥相呼应。青铜破尸锥在蒋师仁手中泛着微光,锥身的蜂窝孔洞里,佛血还在缓慢流动。他突然想起文成公主赠锥时说的后半句:“佛血引金,骨垒生隙,若见卦钱,以节杖镇之。”

“蒋校尉!”王玄策突然大喝,鎏金节杖直指最中间的金斑,“把破尸锥给我,你率五百刀手守住左翼!”蒋师仁立刻掷出青铜锥,王玄策接住锥柄,转身踏上尸墙,金足每一步都踩在光斑上,尸骸在脚下不断碎裂。他走到尸墙顶端,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尸骸,突然将青铜锥刺入最中间的金斑——“嗡”的一声,佛血顺着锥身涌出,将整个尸墙染成赤金,那些刺着青铜卦钱的人皮突然剧烈燃烧,火光里,七处骨垒的薄弱节点彻底裂开,露出宫门后阿罗那顺亲卫惊恐的脸。

“杀!”王玄策举起鎏金节杖,节旄指向宫门深处。吐蕃骑兵的长弓再次拉满,泥婆罗骑兵的弯刀映着晨光,八千余骑人马如潮水般冲向尸墙的裂缝。蒋师仁提着陌刀冲在最前,玄铁刀身劈开最后一层尸骸,吼声响彻王城:“为王正使开路!为弟兄们报仇!”

尸墙在马蹄声中崩塌,青铜腰牌、《大唐西域记》残页、《垒尸录》残片混着尸骸碎骨散落一地。王玄策站在宫门顶端,鎏金节杖上的红缨沾着佛血与尸液,他看着下方冲锋的人马,断足的金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去年使团二十八人被杀的仇,今日,该清算了。

第二节 :卦钱破障

尸墙裂开的缝隙里还在渗着黑绿色尸液,王玄策踩着金足落在宫门内侧的青石板上,鎏金节杖在掌心一转,节旄扫过沾在甲胄上的腐肉。他俯身捡起半块从尸墙震落的人皮——那张皮上的青铜卦钱还嵌在胸口,边缘被尸毒浸得发黑,钱纹里卡着几缕干枯的发丝,细看竟是唐军将士特有的粗麻束发。蒋师仁提着陌刀紧随其后,玄铁刀身拄在地上,溅起的尸液在刀背凝成黑珠:“王正使,左翼发现天竺守尸兵的踪迹,约莫三百人,都裹着尸布持骨杖!”

王玄策捏着青铜卦钱起身,指腹摩挲着钱纹上的“乾、坤、震、巽”四卦——这是鸿胪寺密探独有的标识,每枚卦钱的纹路都藏着密信,只是寻常时候需以血引才能显形。他抬头望向宫门深处,曲女城的王城大道铺着汉白玉,此刻却被尸骸堆得只剩窄窄一道通路,远处的殿宇檐角挂着招魂幡,幡面在风里飘得猎猎作响,竟泛着诡异的腥气。“蒋校尉,让吐蕃骑兵守住宫门,泥婆罗刀手列成盾阵,别让守尸兵靠近。”他话音刚落,指尖突然用力,拇指指甲将卦钱边缘的绿锈刮去,指腹的伤口贴着钱纹按下——

“嗤!”鲜血瞬间渗入卦钱纹路,原本暗沉的青铜突然亮起红光,钱纹里的发丝竟无风自动,紧接着三道血箭从卦钱的孔眼喷射而出,在空中交织成网状。血线在空中凝而不散,被远处飘来的磷火映得泛着幽绿,仔细看去,那些血线组成的竟是《卫公兵法》里早已失传的“尸解阵”图谱——阵眼在西北,阵尾连东南,中间七处节点正是方才佛血凝成的金斑位置,只是此刻血线里多了无数细小的尸符,像是在图谱上爬动的黑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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