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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藻闻言回神,望了眼滴漏,方知这一看就看到这时辰了。她掩唇咳了两声,站起身,又指着特意放到一边的两卷竹简,道:“这两道奏疏,你替朕收着,明日大朝上宣读众臣。”
能在大朝时宣读众臣的,必是大事。胡敖应了声诺,谨慎地将那两道奏疏收了起来。
刘藻将手中的笔放下,往殿外走去,心中则盘算着奏疏上所奏之事。天下大事,源源不绝,呈到御案上的,更是大事中的大事,故而她读奏疏,皆甚仔细,有不能决的便令大臣商议。
这回说的是吴地起了一小股民乱。泱泱大汉,自不至于忧心小小的作乱,不论何处调些兵马,便可平息。只是刘藻却想,吴越富庶之地,百姓理当安居乐业,为何却起民乱?再则是想朝廷当如何平息,方能既使百姓生畏,以为前鉴,又能施展朝廷仁恩,使百姓心向朝廷。
她一路想着,回了寝殿躺下,合上眼,仍在思索。
只是半梦半醒间,她忽想到,谢相不会成为她的皇后,不会居住到椒房殿中,那她往日搜罗的那些谢相喜爱的物件,再留在那大殿中,也没了意义,她需寻机赠与谢相才是。
谢漪在家中也正想着她,牵挂她可有早些歇下,头疼可曾缓解了。隔日大朝,见了刘藻,她的容颜遮掩在冕旒之下,看不分明。及散朝后,与几名重臣一同入宣室殿商议朝政,方看清了她的脸色,已较昨日好了许多,虽有些咳嗽,但精神还不错。
谢漪这才放心。
之后朝中便一直在忙。直到了秋日,刘藻方想起,她原是要在太液池畔建宫室的。只是秋高气爽,和风清润,因炎热而起的建宫室的念头,便淡了下去。刘藻也就不再提起,将此事,暂且放下了。
倒是谢漪,替她记挂了多时,暗中还令专人画了几幅新宫室的图纸,以备陛下择选。只是后来未听她提起,便知她多半是忘了,到秋日天凉,就干脆算了。
说来也怪,谢漪与刘藻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她却对她十分了解,甚至猜到,过了那一阵热切,依陛下随意的性子,至明年夏日,觉得热了,多半是往太液池畔,随意寻间凉快些的宫室,就对付过去了。
到了第二年夏日,果真如此。
时光飞逝而过,这一年是元贞四年,刘藻十八岁了,谢漪也到了三十二岁。这一年,刘藻依旧不常召见谢漪,但她不会刻意地不去看她,不会避开与她独处的时候,她做得自然得多,会在商议朝政,闻听谢漪说出好计策时,与她微笑,会私下召见她,将一些十分合她心意的物件赠与,冬至那回,刘藻往老夫人家中,还特与谢漪下了帖子,三人一同过节。
可她的言行,渐渐地越来越像一个晚辈,就像是一个人长大了,便明白了年少时的荒唐,知错就改地对往事不再提起。她对谢漪尊敬有加,私下有礼,朝上更是处处显出敬重,将她比作伊尹周公。
她做得很好,可谢漪却总忘不了那夜蓬莱岛上,陛下听闻她愿许来生的来生时,红着眼角,说“我等”的模样。
她也险些就信了她努力的伪装,倘若她不曾与她对视,不曾见过她压抑眼底的伤痕,与回回立在殿门外,目送她远去的身影。她便当真要让陛下瞒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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