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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昭节忙替班氏捶肩揉背,笑着道:“不想这人来头这么大,我只道他是个寻常下仆来着。”
“他也就在申骊歌跟前以下仆自居,如今对雍城侯世子也许也是极有礼的。”班氏似笑非笑着道,“先帝和今上都提倡对西域诸胡以胡制胡,月氏是大族,部族足有二三十万,族中无论男女老少,上了马拿了弓那就是战士,他们主动归顺大凉,西域由此平靖,才有商贾往来络绎不绝,使我大凉兴盛繁华……所以先帝与今上对月氏族向来优待,他当年在月氏族里大名鼎鼎,却只是族中奴隶,原本先帝给他官职一来爱才,二来是欲助他脱离奴隶的身份,偏偏他就是不肯……
“到了长安后,便有些轻狂无知之辈籍此羞辱他,只是你休看他是胡人,口才端得是了得,我记得当年还随你外祖父仕于长安,就撞见了那么一次,那回惹上他的人来头可也不小,乃是如今敦远侯的叔父,老敦国公嫡弟欧华,讥诮这苏史那堂堂男儿,身负将职却甘心为一妇人之仆下,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史那打了个五光十色不说,苏史那打完了人又跑到今上跟前去哭诉,他以忠义诘问今上,又假借胡人的身份问中土的礼仪道德,今上当时被他问得颜面扫地却又发作不出来,还是苏太师在场解了围,今上后来不但下旨褒奖安慰了他,并且又将那欧华贬出长安,从此才没什么人敢罗嗦了。”
班氏微哂道,“月氏族几十万人在西域为大凉制胡,在长安的就只得申骊歌与这苏史那,如今更只他一人,除非月氏族谋反,否则哪怕他傲慢无礼,今上也会容忍他的,所以长安各家,对他都不敢招惹,惟恐闹大了不好收场,月氏族那边当年因为申骊歌的死,已经八百里加急遣使入朝过一回了,那次祈国公和雍城侯有纪阳长公主庇护才躲过一劫,此后祈国公都不敢招惹苏史那,更别说旁的人家了,所以你给我留点神,别看他是胡人又似贵人下仆,就当真拿他当下人看!”
卓昭节笑着道:“我不过有些惊讶罢了,也没怎么样他呀!”就好奇的追问道,“雍城侯夫人死时月氏族入朝?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班氏漫不经心的道,“先前月氏族之所以肯归顺大凉,就是这申骊歌一手促成的,她之所以促成,却是因为当年西域诸胡与大凉为敌,掐断了商路,诛杀我大凉子民,先帝因此派大军前往讨伐,那时候雍城侯还未封侯,仗着纪阳长公主之势谋了个将职跟着去磨砺,不想他好大喜功,带着一队人,不听主将调令贸然追击敌军,落进了月氏族的埋伏里,本来不死也是个颜面扫地的下场了,偏偏他命好,这雍城侯少年时是长安出了名的俏郎君,做了月氏族的俘虏后,一下子被当时的首领、即申骊歌瞧中了,嘿!长安那些五陵年少,论到旁的本事也许没有,这勾引小娘子那却是此道行家了,申骊歌那时候也是才继了父亲之位,不过十七八岁的异族小娘,生长边陲之地,哪里见识过长安风月场上的手段?三下五下被他迷得死去活来,不但亲自送了他归回大军,还亲自至中军表示要归顺大凉……”
班氏说到这里,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月氏数十万人就这么在雍城侯的美人计下来归,先帝大喜过望——毕竟雍城侯一来是先帝外孙,二来,那时候燕王、齐王虽然被流放,但亲生之子,先帝不忍诛之,今上的太子之位也不是很稳,纪阳长公主乃是今上胞姐,与今上自幼感情亲厚,先帝借着月氏归顺的功劳,不但给雍城侯封了如今的爵位,还让本已降袭的祈国公升衔,以为今上声势……总而言之,雍城侯实在是命好——但他那夫人却恰恰相反了,原本咱们大凉虽然没有公然拿胡人当奴婢看待,但胡人总归是不如汉人的,申骊歌初到长安,连汉话都不会说,更遑论贵妇之间的来往,雍城侯虽然因她而封爵,然而也成为了长安笑柄,都道他乃是妻贵夫荣,何况长安花柳繁盛,雍城侯不几年就又是纳妾又是买婢,还捧过几个行首……申骊歌生下如今的雍城侯世子之后没过两年就忧愤而死……”
卓昭节忍不住道:“雍城侯未免太过分了些!”
“谁说不是呢?”班氏淡笑着道,“所以那几年,长安谁家教女,不提申骊歌之事?总是要小娘明白,一时情动与长久过日子那根本就是两回事,异族女子没有种种规矩束缚,这申骊歌在月氏族中众星捧月惯了,想要什么都要得到手才满意,却不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争取到了反而是害了自己……她跟公主爱子雍城侯哪里是一条路上的人?要知道规矩这种东西虽然能够束缚人,却又何尝不是一种庇护呢?”
卓昭节总觉得她这话里也在说自己不该盯紧了《夕阳箫鼓》纠缠,就装作没听懂,拉着班氏的袖子好奇的问:“后来月氏族不是来使了吗?”
“那有什么用?”班氏哼道,“毕竟申骊歌死都死了……唯一争取来的好处也不过是雍城侯此后不许续弦,免得旁的子嗣危及到如今这位世子的地位,但仿佛因为月氏族此举,据说这位世子向来也不怎么讨雍城侯的喜欢,惟有纪阳长公主怜惜他自幼没了母亲,亲自抚养膝下所以格外娇宠些罢了……你若是这申骊歌,你难道觉得这样的结局是好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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