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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蒲未曾想林甬会带他回到keemala,只是车辆驶经酒店又并未停下。他们已经开了将近四十分钟,亓蒲便开玩笑般地问他:“走这么偏,我们要去抛尸吗?”
“不去抛尸,”林甬看了一眼后视镜,拐进了另一条上坡的山道,对他说:“我带你回香港。”
车停在一处三面环海的高坡上,林甬熄火下了车,亓蒲好似还没从那句“带你回香港”里缓过神来,在车上待了许久,方从手边的储物格里翻出了林甬的烟盒,揣进衣兜,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地面的草坪十分齐整,一种被游人常年踩踏出的萎缩的讨好,林甬靠着车头望向海面,好似是在出神,亓蒲走到他身旁,看了看海,转过头又看了看他,许久后问:“林甬,你带我来殉情啊?”
林甬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了句什么,风声太大,亓蒲没能听清,未及追问,林甬便已转身往一旁下山的小路走去。亓蒲的手被他十指紧扣地攥在手心,只好暂且收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近了才发现这条道却也不是下山,只是通往下方另一片海角,窄道极陡,几乎贴着山壁,但他们的下盘都比常人更稳,亓蒲并不需要林甬牵着他,可他试着往外抽了几下,林甬反倒将手握得更紧了,于是只能作罢。
山壁在夕阳和缓余晖的柔化中好似去了险峻,只成一面云母石屏风,却当行至半程,是被冷风冻出清醒抑或警觉,亓蒲忽然就分辨出了林甬方才那一句话的口型。随后整个人都愣了愣,脚步也忘了要迈,他这般突兀一停,继续往下行进的林甬竟是被他带得重心往后倾斜,然而核心这样稳,最后倒也没摔,回过身仰面看着他,也不再动了。亓蒲的气力从来未比他小,连微小的抗议不过亦是对他纵容。
林甬等了半晌,亓蒲半晌不语,林甬便偏过头对着海面轻轻抬了下巴,说:“从这里看海,像不像是在大屿山?”
亓蒲并未顺他目光望去,天与海都是虚虚实实的背景,鲜明比对肤色同样原初般自然流动生命之张力的林甬,他如死,林甬如生,他是冰,那么林甬是火吗?亓蒲接了他的话,问:“不说太平山了?”
林甬回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反问:“你愿意让我说吗?”
那句风声吞没的那句回答,亓蒲认出了他的口型,林甬说的是:“如果你愿意爱我,我就带你跳海。”
相爱若有完美解,那么答案一定便是赴死弃生。将一个人切分两半,将两个人缝合一体,茎与指是刀是针,肤与发是布是线,生者之爱退让少,侵毁多,慈悲稀,自私甚,欲仙随欲死,痉挛随欢愉,堕落随极乐,理智性感,欲望野蛮,拥抱,接吻,交媾,如何变换角度,如何相贴都不够紧密,若留丝毫空隙都是余辜,直至力度达至不分你我血肉交融,最能照亮生之明烈唯有死之永寂,爱人之爱,哀人之哀,以吻倾情,以死祭爱。
如你愿意爱我,我就带你一齐跳海。
哪怕在这样陡峭的山道上,他们连手臂都不必伸直,便可以将对方推下峭壁,可两个人在风中立得像是两尊雕像,谁也没动手,谁也没放手。
“亓蒲,”海风中一份静持续了久之又久,崖脚下惊涛拍岸,沉闷之下万波奔腾,浪镶白边,层云翻涌,打在云母石屏风上的两道伫立身影切碎了夕阳,然而光碎仍如钻石明耀,直到林甬主动结束了这份沉默,喊了他的名字,不知以何样一种心情,问:“你可不可以以后都不要再骗我?”
亓蒲说:“我已经没有什么事在骗你了。”
“那我们就不要回香港了吧,”这回林甬却点了下头,说,“我订了这里的度假别墅。我会找人送走猫,付钱另请佣人照顾它,香港的海,香港的山,香港有的这里都有,却不会再有香港那么多的麻烦。”
“哪怕同我拍拖,也不会有人来讲反对。”
亓蒲安静了几秒,说:“好。”又放柔了些语气,甚至笑了笑,问他:“那你想度多长的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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