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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看了何畏之一眼,笑道:“原来如此。”出售环南海诸岛的土地,本来就是大宋经营环南海地区的既定之策,石越岂能不知?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薛奕竟然会与渤泥三侯联手。他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不再说此事,转过话题,问道:“先生在延祥镇,可探得什么消息?”
“延祥镇的情况非常复杂。”何畏之道,“延祥镇果然有好马卖,但是在下曾经仔细观察打听,外地进入延祥镇的马匹并不多。因此在下颇疑延祥镇的好马是从沙苑监流出来的。”
“果然不出我所料。”石越哼一声,又问道:“莲舫可还有什么别的证据么?”
“延祥镇最大的家族,姓蓝。”何畏之忽然不着边际的说道。
“姓蓝?”
“不错。蓝家势力极大,听说蓝家的小娘子,是吕升卿的外甥妇;其家在仁宗朝也曾出过一个进士,传闻京师得宠的内侍蓝震元,亦曾与之联宗。同州通判赵知节,也是蓝家的外甥女婿。”何畏之平平淡淡的说着,石越与潘照临却越听越是心惊。“除此之外,蓝家亦曾经得过仁爱功臣勋章;还有一个小娘子,听说是许给了陕西路监察御史景世安的侄子。”
“难怪。”石越心里已是一清二楚了。
“只怕难以查出物证。且蓝家在当地威望极高,兴建义仓,捐建学校,又常常赈贫济灾,声名极好。”
石越却不料蓝家竟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劣绅”,不由大觉为难,沉吟了一会,方道:“既是如此,此事便暂且搁置一阵。我会另着人去调查。”马政虽然要紧,但毕竟不是急务,他也只能暂时先搁一搁了。说罢,又对何畏之笑道:“本帅明日要去巡视渭州各地的弓箭社、忠义社,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同行?”
何畏之乍然抬头,注视石越,他既不知道石越以朝廷钦命三品大员的身份,为何会去巡视向来不被重视甚至被猜忌弓箭社与忠义社这样的民间社团;亦不明白石越为何会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何畏之毕竟不是甘愿为富家翁之人,他对西北沿边的弓箭社与忠义社早有耳闻,此时不免闻猎心喜,当下亦不迟疑,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熙宁十年三月初二日晚。汴京,睿思殿。
几只龙涎香烛将睿思殿照耀得灯火通明,一股让人陶醉的香味迷漫在整个睿思殿中。虽然海外贸易日渐发达,香料价格在大宋国境内略有下降,但上品泛水龙涎香的价格却并没有落下来,每两泛水龙涎香的价格高达一百贯。这样骇人的价格,连皇宫都不敢轻易使用,而是用龙涎香贯于宫烛之中,再以红罗缠烛炷,使得宫烛照明的同时,兼有香味。饶是如此,这样每支宫烛的价格,也要高达数贯。赵顼虽然节俭,但是这种皇家“必要的”开支,他既意识不到有多么的昂贵,也无可奈何。章惇偷偷地用眼角观察着皇帝,赵顼坐在宽大的御床之上,脸色依然苍白,但是身体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他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七天之前,昌王赵颢终于“病愈”,奉诏出京,前往洙泗;而太皇太后的病情,也日见稳定;王安石等众元老重臣,也被中道挡回,没有全部齐集京师……暗潮汹涌的政局,至少暂时又平静下来了。似乎整个事件真正的受害者,只有蔡确与石越二人而已。但是章惇心中却一直怀疑,前御史中丞蔡确,很可能是冤枉的,真正支持昌王赵颢的大臣,又偷偷的把头给缩了回去。但是这种怀疑,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来的。反正去做凌牙门都督,除了要远涉海外,离别中土之外,其实是个大大的肥差,比起油水有限的御史中丞,想来蔡确不会太介意吧?章惇经常这样不无恶意的想。
“章卿深夜求见,有何要事?”赵顼这几天来,为了河东路与河北路的安抚使人选,已经是绞尽脑汁,好不容易想要睡觉,不料卫尉寺卿章惇竟然深夜求见,想到章惇的职务,赵顼就不由心惊肉跳,难道是哪里发生了兵变?
“陛下,臣接到紧急文书,陕西安抚使司监察虞候向宝上书,环州蕃人慕氏中的一支叛逆,投奔西夏。其首领叫慕泽,曾受朝廷飞骑尉之勋爵。慕泽所部,在叛逆之前,曾潜入渭州,邀击陕西路安抚使石越,石越几乎不免。臣身为卫尉寺卿,将校叛变而事先不知,特向陛下请罪,臣甘愿受罚。”章惇一面说,一面跪了下去。
“啊?!”赵顼腾的站了起来,急道:“石越怎么样?为何他没有奏章递上?职方馆和职方司为何没有报告?”
“陛下,此事事发突然。向宝本来正在清查陕西路将校,给所有将校分别立档案,以便加强监视有不稳迹象的将校。事发之时,向宝刚好清查环州路慕家蕃将,所以才能立即查出叛逆者是慕泽。职方馆与职方司可能不会知道得这么快。”虽然是后知之明,但是章惇还是有几分得意,但是他把心中的得意,谨慎的掩藏在话语之中。职方馆陕西房负责对西夏与吐蕃的间谍活动;而兵部职方司陕西房建立过程缓慢无比,当然不可能迅速查清叛逆之蕃将。但是章惇可没有兴趣替他们向皇帝详加辩解。
但是赵顼关心的却不是这个,他又重复问了一句:“石越有没有事?”
“暂无消息传来,但臣相信石越不会有事。否则高遵裕的奏折必会早于向宝送抵京师。”
“言之有理。”赵顼自我安慰的说道,顿了一下,又道:“但还是要先查清石越的安危;给向宝加派人手,这样的事不能有第二次。”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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