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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亚日进了屋后,却是径直的去了书房。先是在临窗的桌案前先静立片刻,理顺心气,上了三柱檀香,又在水盆里净了净手,就着沿架上的毛巾擦干之后,后回到书桌前端坐。打开包裹里的书本,散开几本日常上课教材,随手都翻了翻,也没有细看,只是提不起劲头来。早前案头放的一些新闻纸也没有心思看,亨亚日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不似往常按部就班一样,竟是忽然没有了头绪。今日虽说父亲讲了不少的事,但都是安排的很妥当了,主要是谈到自己拜师行礼的时候,要是老师万一考究到自己时,自己该如何应对呢?心里没底。当时倒是有些想先问问父亲的,但在看到父亲连跟二哥讲题都没能抽出时间来,估计还有其他事,也就没好打扰。虽然想着就如同平日里年级考试一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仍忍不住自己一直心下想:先生有可能是从那个方面考究自己呢?是学业,是为人处事的道理,还是做首诗、写付对,是礼仪,是颂背经典,亦或是考察下自己的体质,出去跑个十公里,或是搞个二三十个深蹲之类的?自己要从那个方面着手呢?忠孝节义、德智体美、博闻强识还有什么?心里实在是理不出什么头绪来,想了想,还是等等稍后有时间的时候,问问父亲好了。只是时间很快就要到了,自己眼见着就要面临或许是另一样的生活了,难免会想的很多,只是希望自己的应对可以符合先生的预期才行,如此才不负父亲这般的心思和辛苦。只翻来覆去的想,一直也捋不出头绪来,反倒把心思搞的更乱了,又想起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起来,亨亚日一时竟是想得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王川纲进到书房来,见到亨亚日坐在书桌前,虽然书本都翻开来了,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双手捧着脑袋怔怔的发呆,也是很意外。王川纲从茶桌上拎起茶壶,斟了杯热茶,就把茶碗端过来放在亨亚日面前的书桌上,这下打断了亨亚日的思想,仿似一下子把他从梦游的状态中拉入现实。亨亚日赶紧正了正身体,清清嗓子,对王川纲说:“你几时来的?”又朝窗外看了看,见天色已然慢慢变暗了下来,只还没到掌灯时候。
王川纲说道:“也刚来没多大会儿,看你在想事情,就没打搅。沏了杯茶,你趁热喝吧,估计刚刚好。”
亨亚日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碗喝起茶来。
王川纲看看亨亚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好被亨亚日看个正着。
“怎么了?”
毕竟是少年心性,心里憋不住话,王川纲开口道:“我来前儿,去三少爷房里那边一趟,哇,去的人还真不少,都是去看那金毛的。对了,我在那儿还见到二少爷了,本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只听他说你一个待屋里,我也就赶忙回转过来了。”
亨亚日问道:“你见到那金毛了吧?怎么样,好看吧?”
“嗯,是挺好看的,还挺好玩的,和我们这边的都不一样。看起来小小的,笨笨的,性子也温顺,还怪黏人的,三少爷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然后谁喂它、逗它,它就陪谁玩,也不认生,就用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你。可好玩了。”一边说,一边又有点小兴奋。
亨亚日问道:“那你跟金毛也玩了?”
王川纲却是有些失望的说道:“啊?那可轮不到我们。少爷小姐、表少爷表小姐去了有不少呢,都围着这个小家伙转,都欢喜的不得了呢!”
就这样一打岔,却是把亨亚日刚刚凌乱的心思都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亨亚日说:“你把灯掌起,给我磨磨墨,我想写会儿字。刚才一通的乱想,搞的我也没心思看书、读新闻纸了。”
王川纲依言掌灯磨墨,亨亚日摊开白纸,铺平镇好,悬腕提笔写了起来,却也不是书本上学来的东西,而是抄写案前新闻纸上头条所言。“三月十六日,临安府电:胡卢州州府驻地临安府府城发生部队反叛事件,贼首加贝领部下万余人众自称忠义革命救国军,兵围临安府城,以反压迫、平民怨、惩国贼、保平安为号,成立临时救国中央革命政府。推举黎理为临时救国中央革命政府**,还一并推介其他政府组成人员,范围涉及全国各省以及当前中央政府的个别人员,要求中央政府当即解散,还政于民。并电告全国各省,言道各省当自觉拥护临时救国中央政府号令,以救国图存为己任,抛除异见,共襄盛举。中央政府则即通令全国各省,勿要为贼人蛊惑,破坏当前国际国内形势,使苍生涂炭,并责令军部成立讨逆司令部,统筹全国讨逆事宜,务要两个月内肃清贼患。通令中言道各省加强自查,严防类似事件再发生,务必以大局为重,给民以安宁,宁枉勿纵,发现苗头,及时拒止,勿令事态蔓延,严究匪众受编之部,杜绝匪性难改之事再发…….”
不知不觉中,竟是写了有半个时辰多,亨亚日感觉身体有些匮乏,指节发涨,手腕渐重起来,一时搁笔。专心写字之时尚不觉得有什么,写罢搁笔,自又吹了吹墨迹,细观之时,方才惊觉竟是有大事发生,不由失色。王川纲见到少爷脸色不好,本来进屋时就见少爷神思不属的,这一下又见颜色大变,不由开口问道:“四少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亨亚日说道:“胡泸州发生了部队叛乱,围了临安府,这回人太多。世道是不是要大乱了?咳,问你也白问。”
王川纲说道:“这事早前听老爷们闲聊的时候说了,还说现在我们德安府街上新出来了一些不穿制服、净穿黑衣的在街上抓人,说是抓革命党的。这事闹得反正都说是说不清,老太爷也早吩咐叫各家自己当心。可能觉得少爷们还小,二老爷事情也多,就没有和你分说,他在衙门里消息应该更灵,老太爷估计也是听二老爷说起的。”说完一笑,又开口道:“像我们这么小的,革命党也不可能要啊,也没啥好担心的。”
亨亚日一时没有接口,似又是陷入了沉思。小小年纪,竟似有好多的心思,王川纲见惯了的,也不见怪。
一时无语,过了一阵儿,亨亚日转头看了看窗外,见外面是夜色渐浓,自己这边除了想些心事,也没啥事情可做,一时也懒得动,又见王川纲一副无聊的样子,就说道:“你回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明儿个旬日当是去家学,你上午可以晚点过来,赶上时间和我一起过去就行了。”王川纲告辞离开,亨亚日只是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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